新闻记者 陆缘

实习生 张可欣

武汉光谷天地一家知名理发店里，首席设计师徐恋用梳子挑起一缕头发，一阵急促的剪刀“咔嚓”开合声后，长发便绽开了自然的层次，仿佛这不是剪出来的，而是微风拂过留下的痕迹。老顾客照例很满意，对他比了一个“谢谢”的手势。

徐恋是一位聋哑人，在光谷这家理发店里已经工作了十年，在不断努力下，从一名普通理发师，成长为首席设计师。

从16岁学徒到如今的首席设计师，他在无声的理发世界里，走了整整20年。二十年间，他用剪刀说话，在光谷这一方理发店里，把日子修剪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。

七本“无声对话录”藏着光阴的故事

“顾客您好！我是这里的首席设计师，我是聋哑人，今天由我来帮您做发型可以吗？如果可以，您可以把您的要求和想法写下来，我来根据您的脸型，帮您设计合适您的发型！”

7月26日下午，张先生来到理发店，洗完头坐定后，徐恋拿出一个小本子，打开首页，微笑着将写好的一句话展示给张先生看。在几秒钟的诧异后，张先生拿起笔在空白页上写下“怎么帅怎么剪，自由发挥”的字样。

徐恋心领神会，右手比了一个“OK”手势。他没有着急动手，而是拿起剪刀和梳子，扶着张先生的头左右打量了一番后，右手的剪刀在梳子和左手的配合下，在头顶干净利落地游走。

理发店里人声嘈杂，徐恋的工位上像是一个无声的角落，只有在剪刀开合时，才会发出清脆悦耳的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。

头回由聋哑人理发，张先生不敢掉以轻心，全程紧盯着前方的镜子。徐恋全程没怎么看镜子，只凭指尖感知着发丝的粗细长短。在他不经意间，徐恋手中的剪刀已经换成了剃刀，他弯腰侧身，手中的刀片紧贴着耳廓刮动。看着镜子中原本凌乱的头发，在徐恋的巧手下，短短十分钟便有了时尚的造型，张先生有些紧蹙的眉头，渐渐舒展开了。

临走前，张先生拿来徐恋的本子，在上面写下“理得很帅，下次还来找你”。与顾客沟通交流的本子，已经写满了7个本子。那些已经泛黄的本子和字迹，记录着他来到这家店里十年的奋斗历程。

本子上，没有太多的交流，全是一些关键词。有看似没有要求的如“怎么帅怎么剪，自由发挥。”“你看着剪，有层次感就行……”也有具体的如“刘海修剪一下，头发剪短2厘米。”“刘海剪短，打点发胶……”

本子里藏着无数故事：有学生写“上学不让留”，一旁画了个寸头；有老师留言“我是老师，不要太夸张，要盖住白头发”；有爱美的女孩问“哪种好看？”，附了三种发型草图；“我要参加朋友的婚礼，弄一个美美的发型”；回头客留的“下次找你”后面画了个箭头。

而有人写下要有“哲思感”的要求，则让他对着镜子琢磨了好一会儿。那些字迹深浅不一、歪歪斜斜，却共同编织成了他的“无声对话录”。

不向命运屈服，勇敢追梦理发师

“男士剪发很难。”在忙碌的间隙，徐恋用本子和记者交流起来，他在小本子上写下这句话时，用笔尖点了点纸面，告诉记者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。

徐恋并非先天聋哑，只因两岁时因一场疾病，他便与声音隔绝。他小学就读于江夏特殊教育学校。完成小学学业后，前往武汉第二聋哑学校继续他的初中学习。初中毕业后，由于家庭经济拮据，14岁的徐恋选择退学，在家待了两年。

直到16岁，徐恋的父亲开始为他寻找各种工作机会，到服装工厂打工，刷鞋、洗碗、传菜……他都一一尝试过。

然而，他心里始终有个当理发师的梦想。起初，父母不同意，“一个听不见、说不出的孩子，怎么和顾客沟通？”为了说服父母，徐恋回到江夏特校，找到老师王桂梅，请求帮忙做工作。

“他的手巧，眼睛亮，能做好的。”王桂梅来到徐恋家中，和他的父母沟通。最终，徐恋如愿进入理发行业。

初学理发的日子，他总把自己关在学徒间，对着假人头练习到深夜。第一次给真人剪发，因没理好，一位中年男人对着镜子怒吼，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。技艺水平不够的他选择默默忍受。后来在本子上，他写下“顾客是上帝”，后面还画了个委屈的哭脸。

为了精进理发技能，他还前往恩施拜师同为聋人的理发师向书博。“当时我并没有打算收徒弟，但他很执着，也很刻苦，我便教他一些技艺。”向书博说，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，在很短时间内，他的技术有了很大的提升。

“首席设计师”铭牌，是十年光谷奋斗的见证

2015年初，徐恋来到光谷天地这家全国连锁的理发店，不同于一般街头小店，这里的顾客要求也不一样。为了让自己更好地理解客户需求，他开始用一个小本子，和顾客交流。

光谷天地街区被现代产业园、写字楼、多所大学环伺，“他们都很理解我，能接受我这个聋哑人理发。”凭借包容的环境和自身不断精进的理发技艺，五年前，他晋升为这家知名理发店的首席设计师。

“我们有24名理发师，首席设计师只有3人。”该店副店长孙祥对记者说，首席设计师评定有很严苛的条件：回头客、客单量以及严格的技术考核。

成为理发师后，武汉第二聋哑学校曾邀请徐恋到学校当老师，教聋哑学生美发。“我拒绝了，我不会放弃美发事业。”谈到自己热爱的事业，徐恋露出了真诚的笑脸。

“会持续学习，更新理发理念。”谈及每年更迭的流行发型，徐恋这样写道。公司的总部在黄陂，每年他都会积极参加公司的培训，未来他也将持续学习。

晚上10时许，理发店渐渐安静，徐恋安静地收拾着工具。窗外的路灯照亮了他胸前“首席设计师”的铭牌，也照亮了他十年光谷逐梦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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